Le Petit Puff

Puff这几天腿出了点小问题。前天晚上蹦得正欢时忽然惨叫一声，像碰到了哪个痛处，蜷缩起一只爪子，然后在地上无精打采趴了好久，连我们上楼也不跟过来了，把我们吓得急忙把它抱去了急诊室。到了医院它却又好了起来，查不出任何问题，骗了医生好多零食。第二天又莫名其妙叫了一次，仍是过了不久又好了，在精力恢复之际还把家里地毯刨出了一个洞。之后反反复复几次，每次叫声都引得我心一紧，每次见它活蹦乱跳又放下几分心；哄它吃了药，等着再带它去医院。

Love is a burden. 这是Puff小狗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事。

它的到来是三月下旬一个大雨中的夜晚。在机场接到它，从笼子中钻出来特别小的一只，怯生生地看着我们，像我的毛绒玩具中的一只，柔软、安静、乖巧。当天晚上却被它呜呜咽咽闹了一夜。第二天恍恍惚惚带它去打疫苗，给它买玩具，回家抱着它在院子里散步，看到樱花开了。樱花开始落时，它上幼儿园了。在外面它总是表现得很乖，在家却闹腾又倔强。哄它去指定地点上厕所，陪它在卫生间关了一个小时（抱着笔记本坐在地板上工作手都被压麻了），未果，一出来它就在地毯上留下一滩污渍。一边挡着没羞地凑过来闻的它，一边擦洗污痕，一没留神让它从我手中的纸咬下一块嚼两下咽了下去，挫败感加担心到了极点，没出息地哭了出来。边抹泪边查训练小狗的方法，见很多人都说有过post puppy depression, 但熬过一年后却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伙伴，半是感动半是想一年好漫长，哭得更伤心了。而小狗疑惑地看了我几眼，根本没像传说中的狗一样觉察到我的伤心，呆呆地晃了晃又去咬电线了……

它一天天长大，三个月时学会了fetch和sit，不久后还学会了shake，看到我伸手就会坐得端端正正把小爪子搭过来。对于小生命来说，什么都是新鲜的，花是、草是、鸟是、风是、雨也是。它第一次见到蝴蝶时看呆了，第一次遇到兔子则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。它喜欢爬山，也喜欢湖和海，虽然略有些害怕浪涛。对于我们来说，关于它的一切也是新鲜的。第一次见到它打嗝时吓了一跳，第一次看它做梦时蹬腿笑到不行，第一次给它洗完澡见到它疯了似的zoomie状态目瞪口呆，第一次带它坐车出远门时被它吐了一身…… 有一次它大概是在院子里玩时吃了草，忽然把全部食物都吐了出来，软绵绵地趴在地上，差点把我吓哭了，赶紧给医院打电话，听到医生安抚我们这很常见才平静下来。我们学会了给它刷牙、修毛、剪指甲、哄它睡觉。它每天晚上困到不行时都像喝多了，软塌塌地坐在我们脚下的沙发边，眼睛都睁不开，但就是不肯回窝去睡，模样实在让人发笑。

它越来越粘我们，我们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，我们停下来它就坐在我们脚边看着，时间长了百无聊赖地舔舔地板或睡上一觉。偶尔它也会走开去玩耍，只要知道我们在同一个房间就很安心。有时它在不知哪个角落专心地玩着什么，但我一打个喷嚏，它就急忙奔过来凑到我跟前又闻又舔，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好奇。而每次把它留在楼下自己上楼工作时，它就要闹上好一阵，甚至故意调皮捣蛋，叼拖鞋、咬沙发、撕纸，屡教不改。它的固执与脾气，有点让我想起自己，I found my match. 也许正因为此，我发火时总伴有同情。有两次，一次它把饭盆的橡胶圈咬下来不知怎的挂到了自己脖子上，另一次它撕有胶带的纸粘到了自己嘴上，它全然不知，见我过去时像往常一样装乖坐着仰头看着我，心一下子软下来不忍批评它。也许它只是还没学会独处。上个月第一次把它送去sitter家寄养一个周末时，据说它发着抖哭了很久，晚上还无故大病一场。这种亲密让我感动，却也是种负担。一度想，狗太过依赖人，与我略淡寡的性格是否并不合适，也曾为那些因它而没能读的书看的电影去的地方懊恼。但每当看到它摇着尾巴跑过来，用热乎乎的舌头舔遍我的手（它表示亲昵的方式就是这么黏糊），又觉心头一暖。真的，有什么人能像它这般热爱你，即使你刚不小心踩痛了它的爪子，它惨叫的声音还没落就又在舔你了呢；如果人有尾巴的话，又有谁见到你能像它这般把尾巴摇到像架要起飞的直升机呢？所以，这些情绪，大概是因为我也还没学会与它相处吧。

常想起《小王子》里狐狸的故事，只有当你付出时间与爱，驯养一个生命，才能收获金色麦田的记忆。你付出的代价正是你的收获。像书中另一句话说的，c’est le temps que tu as perdu pour ta rose qui fait ta rose si importante, 是你为它付出的时间，让它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。这句话对我和Puff是同等的。我想，在更多的耐心与时间中，我们将学会更好地互相陪伴；我驯养它，也接受它的驯养。You are my puppy, and I’m your human.